來源:科技日報
產能過剩在計劃經濟時期被稱為“重復建設”,是投資效率低下的表現。在市場經濟條件下,產能過剩是常態,是促使企業主動創新、實現“創造性破壞”的一個重要推動力。但中國式的產能過剩添加了政府主導、技術創新能力等多個因素,呈現一幅復雜多樣的圖景。
提起中國的產能過剩,矛頭首先指向地方政府。說政府投資產業是為了要政績,主導了很多項目上馬,“盲目投資,一哄而上”經常成為批評產能過剩的“替罪羊”。地方政府真的這么“沒覺悟”嗎?
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科斯在《變革中國》一書中指出,生產要素向產品和服務的轉化需要一種結構安排,對生產要素進行組織協調。在中國經濟體制轉軌的過程中,這個組織協調作用主要是由地方政府來承擔。“縣與縣之間的競爭”被看作是實現中國經濟發展奇跡的重要原因,中央和地方之間分稅制也是地方熱衷招商引資、大辦產業園的重要推手。
如此看來,地方政府揮舞這支“閑不住的手”似乎并無過錯,如果一個地方政府主導投資的是既不“帶血”也不“帶毒”的“新興產業”,那更是“造福一方”了。問題在于地方政府從自身利益出發的行為,引發了全國范圍內的投資競賽,特別是對于新興產業來講,你不上,就會有別人上,只要有條件就會上,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,這種“囚徒困境”式的投資行為導致的結果就是產能過剩。
既然是政府主導的產業,就很難有退出機制,看著自己青睞的企業陷入困境,政府必然伸出援助之手,政治的邏輯勝過市場的邏輯,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。
近年來,沿海地區很多從事服裝鞋帽生產的企業紛紛“改弦更張”,做起了光伏、風電,市場這只“看不見的手”在其中發揮了重要影響。全球化為產業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市場,生產要素得以實現全球配置,形成全球生產網絡。產品的“模塊化”特征使得在產業價值鏈的不同位置上都有進入機會。跨國公司自然是占據了高端,剩下的低端環節不需要太高門檻,還有利可圖,于是各路諸侯紛至沓來。
在如此開放的國際競爭環境中,把產業投資權交給市場選擇,帶來的必然是“高水平組裝產業”遍地開花,主要生產設備、核心零部件只能進口,誰讓核心技術不掌握在你手里。
如國家發改委負責人在兩會上所講,當前產能過剩是結構性的,原因在于我們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實在“不給力”。目前新興產業的核心技術國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開始研發了,我們只能正視現實,承認差距。
況且,這一輪新興產業發展雖然是靠技術突破起家的,但產業競爭的邏輯發生了很大變化,創新生態系統、商業模式創新、產業組織創新等已經改變了新興產業的競爭規則。像蘋果公司這樣的企業,并不追求成為所有核心技術的擁有者,而是如何成為產業發展的“領跑者”。
對中國的企業來講,既要跟上新興產業發展步伐,又要突破關鍵技術,任務確實很艱巨。出路只有一條,讓政府和全社會的創新資源配置圍著企業轉,大力提高企業的創新能力,變“要我創新”為“我要創新”。即便是基礎研究,也應該進入面向應用領域的“巴斯德象限”。
在政府“閑不住的手”、市場“看不見的手”、技術“不給力的手”三重作用下,中國式的產能過剩將會長期存在,但這恰恰反映了中國經濟發展的邏輯,我們需要與之長期相處,破解之道,實為不易。